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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本帮年味的代表-鳗鲞

2018年02月22日  新闻晨报  李欣欣  
           

   上海人向来爱小海鲜,比如雪菜黄鱼汤,比如干煎带鱼。在众多鱼鲜中,鳗鲞恐怕是最能够代表上海本帮年味的了。吃口鲜美是一方面。更重要的是,当你走在街头或市场,偶遇一排鳗鲞高高挂起,也就闻到了过年的味道。

 
上海本帮年味的代表-鳗鲞,购分享
年年有余,宁波来
 
 
  讲到鳗鲞,这本是一款地道的宁波下酒菜。宁波之于上海,有种特别的亲近感。网上有这么一种打趣的说法:宁波人看上海人的感觉是“发达了的亲戚”,而上海人看宁波人更像是“老家的亲戚”。
 
  在上海这座移民城市,宁波籍上海人占据了相当的比例。沪甬两地一衣带水,一代又一代来到上海的宁波人带来了浙东的各种土产。
 
  上海的食文化和这座城市一样,广纳博采,兼容并蓄。各帮各菜的风味,只要好烧、好吃,稍加改造,就能成为上海人的家常菜。
 
  上海人的口味与过年习俗,深受宁波人影响。而鳗鲞这道宁波家常冷菜,也在经年累月中融合成了一道本帮风味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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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鳗鲞挂出来,闻到那股夹着海风的咸腥味,也就闻到了过年的味道。在上海美食家沈嘉禄的记忆中,数十年前,鳗鲞最有名的要属南京路上的三阳南货店。每到过年前,店门口就会悬起一条很长的鳗鲞,行人路过都翘首围观。
 
  三四十年前,不管是上海人还是宁波人,但凡手巧的,家家户户都自己风鳗鲞。每年冬至刚过,一股鳗鲞特有的香味就从弄堂的天井一点点飘出来。
 
  今年53岁的美食家张渭荣对这样的场景记忆犹新。“阿拉屋里厢是上海人,但是邻居当中宁波人蛮多的。伊拉老早就把风鳗鲞带进了上海弄堂。”“所以我小辰光,上海人对鳗鲞已经老欢喜了。”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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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每到过年前夕,家家户户挂出鳗鲞,曾是弄堂一景。父母剖鳗鲞的时候,孩子们围在旁边帮忙,看着父母把鳗鲞挂起来。等风好以后,父母会切一段,用手拆开,一家人坐在一起蘸醋吃。
 
  对张渭荣来说,这是童年里最开心的记忆之一。“过年辰光,还吃得到鳗鲞烧肉。鳗鲞的鲜味道渗透到肉里,蛮有农家风味的。”在张渭荣看来,食物是融合亲情的媒介。“不像现在过年,超市里厢买点年货,大家跑到饭店吃顿饭,感觉就两样了。”
 
 
 
  时过境迁,随着很多老房子拆迁,曾经热衷于动手风鳗鲞的人渐渐做不动了。至于弄堂里挂满鳗鲞的热闹场面,更是少见了。不过呢,鳗鲞那种特有的鲜嫩口感,吃惯了它的人,是放不下的。
 
  现在,大家习惯去农贸市场或水产市场里买风好的鳗鲞,自己动手做的少了,习惯去市场里买风好的鳗鲞。在浦东的上钢菜市场里,卖海货的摊主们将鳗鲞剖制好后,一条条挂在铁杆上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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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风鳗鲞的关键在于一个“风”字,既要避开太阳晒,以免发黄,又要在风口风干。菜场里面,北风刮不进来怎么办?卖鳗的老板们自有办法,有的用吊扇,有的用座式风扇,从早到晚呼呼地吹着。
 
  和菜场相比,黄浦江畔的东方国际水产市场是露天开放式的,风鳗鲞更有优势。多数卖鳗的商家都提供加工服务,一条条“坦荡荡”的鳗鲞悬挂在路边,壮观得很。
 
  风鳗鲞的摊位前,竖着一张硬纸板,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“东海青鳗”。“现在正宗的东海青鳗少之又少,许多鳗鲞都是用黄海鳗、进口鳗风的。”
 
  虞世海介绍说,在食物还比较单一的年代,鳗鲞的货源多来自浙东海岛的岱山和沈家门一带。但近些年来,禁捕期越来越长,东海青鳗的量少了,进口鳗大量涌入市场。虞世海今年60多岁,从小生长在老西门一带。他父母是宁波慈溪人,爱人毛能飞是宁波奉化。因此,家里过年的餐桌上,永远少不了鳗鲞这道冷菜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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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众多鱼鲜中,最能代表本帮年味的,恐怕就是鳗鲞了。虞世海年轻时在甘肃生活了20多年,每次回上海过完年,回程时都要带上一包鳗鲞。当宝贝似的,每天斩一块来尝尝。
 
  他吃了一辈子鳗鲞,年年自己动手做。每到过年前夕,就会到东方国际水产市场里仔细逛,直到发现品相满意的“东海青鳗”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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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过年前夕,去市场里挑一条“东海青鳗”,是虞世海(右一)多年来的习惯。怎样才能挑到好鳗?虞世海说,关键要看颜色和嘴的形状。好的东海青鳗背脊乌青中透着黑亮。个头不能太大,小一点的三四斤,大的最多七八斤为宜,嘴比其他产地的鳗更尖。
 
  “吃口好的鳗剖开来后,里面的肉必须是又白又厚的。”市场里的宁波人孙焕军说。他为人热情,喜欢和客人探讨挑选食材的门道。
 
 
 
  像孙焕军这样从宁波过来做水产生意的,东方国际水产市场里不在少数。每年春夏季节,孙焕军待在宁波老家,帮儿子经营电脑印花的生意。
 
  一到初秋,大闸蟹上市前夕,他就到上海来给外甥孙建岳帮忙。他们身上有典型的宁波人的特点:肯吃苦,同乡意识强,又善于经商。
 
  摊位上售卖的水产品一直在变,秋天卖大闸蟹,冬天风鳗鲞、卖香螺。过年前这段日子最忙,老孙和外甥每年都坚守到年三十才回家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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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孙建岳来上海三十多年了,过年前这段日子,他的生意特别忙。“现在买鳗鲞送人蛮多的,很多老客户都一次性买十条八条。”孙建岳说。
 
  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亲戚来上海做生意了。“那时是80年代,市场里已经有风鳗鲞卖了。但是数量很少,一个菜场里最多一两家。”“当时很多宁波籍的上海人都直接从老家带鳗鲞上来。”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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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沪甬两地一衣带水,上海人的过年习俗,深受宁波人影响。从元旦到过年前的这一个多月,是鳗鲞销售的黄金时间。
 
  1月中旬的一个下午,市场门口的813路公交站台前,不少人手里都拎着又厚又大的塑料袋。袋子里装着冷冻鳗鱼或风好的鳗鲞。
 
  一上车,一股夹着海风的咸腥味就飘荡在车厢里。很快,几个素不相识的买家交谈起来。
 
  “侬买的鳗不灵,一看就是浸水里向的,买回去风好、蒸好,要缩脱呃。像我买这种直接风好的,里向没水分。”一位身穿红袄的阿姨指着旁边黑衣爷叔的袋子说。
 
  黑衣爷叔撇撇嘴:“当然是自家屋里厢风更加好。盐摆多少自己把握,风多少辰光心里也有数呀。”“人家风好的么,要是风得辰光长,肉太干;辰光短了又不到位。”
 
  说到这个话题,一车的阿姨爷叔都很来劲,就鳗鲞制作的步骤、流程等各种细节热烈地议论开来。
 
  我们发现,市场里那些小老板们风鳗鲞的做法基本一致。孙建岳说,剖制鳗鲞的过程看似简单,实际上很考验刀法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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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剖鳗鱼看似简单,实则考验刀工,要从鱼背脊骨下刀,从头到尾剖开。刀工要好,剖得平整,将脊骨完全暴露,这样鱼的品相才好。剖好后,要很仔细地挖掉内脏、血筋,再用干布揩去血水。最后均匀地撒上细盐,喷上白酒。
 
  台子上晾一会,再用竹片将鳗撑开,悬挂在阴凉通风处。一周后,肉质白嫩、吃口鲜美的鳗鲞就风好了。
 
 
 
  对于市场里这种通用的制作工序,来自宁波北仑的新上海人胡益波并不认可。“我经常逛上海的各个水产市场,但从来不在上海买鳗鲞,还是老家的鳗鲞味道更正。”
 
  “做法上,我们不会直接洒盐,而是将剖好的鳗浸泡在盐水里,这样咸味更加均匀入味。”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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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蒸好的鳗鲞,可以拆成一块块吃,有些人家爱蘸点醋。
 
  胡益波生于1980年,从上大学来上海之后,已经生活了20年。每逢腊月,他总会回趟老家,将当地风好的鳗鲞带到上海来。“我们还有一种做法,叫风鳗筒,在上海市场里很少能看到。”
 
  “鳗鲞是剖背,为了容易撑开;而鳗筒是剖肚的,不需要撑开,盐水里浸了之后就可以直接挂到风口去风干。”
 
  “这样鳗身的里面不大会被吹干,肉的吃口更加肥嫩鲜美。蒸的时候,葱姜蒜什么都不用放,直接上锅蒸熟就可以吃了。有些人喜欢蘸点醋,也非常美味。”“不管是在上海过年,还是在宁波过年,这道菜肯定是不能少的。”
 
  胡益波的太太是上海人。让她惊讶的是,5岁的女儿胡诗晨从小就遗传了爸爸对海鲜的热爱。“口味这东西真的很奇怪。我们女儿1岁的时候就开始吃梭子蟹。她超爱贝壳,会自己剥濑尿虾。”“鳗鲞也很喜欢吃,反倒是我们会让她少吃一点。”
 
  可以想象,若干年后,像胡诗晨这样的新一代上海人长大后,无论走到哪里,味觉都会保留儿时的记忆,保留家里的味道。尤其到了过年的时候,对老味道的念想会增加几分,或许这就是故乡的意义所在吧。
          
  
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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